大雪未止,春意未至。紫禁城的冬,比任何地方都更漫长。那风,自乾清宫的檐角吹出,裹挟着冰碴子,刮过红墙,拂过黄瓦,直到毓庆宫的门,才被那厚重的朱红,挡住了大半的寒意。
太子胤礽的步子,比往日更快,也更沉。他不再是那个在毓庆宫里,对着残局发呆的储君。那夜乾清宫的惊雷,那日正殿的誓言,已将他身上所有的懈怠,烧成了灰烬。他伏案批阅奏折,笔走龙蛇,眼神锐利。那些堆积如山的军报、账目、地方官员的底细,如今在他眼中,不再是枯燥的文字,而是一张张,可以撕裂,可以重塑的棋谱。
内务府的太监,每日战战兢兢地送来年羹尧在川陕任上的军需账目。那些账目,密密麻麻,错综复杂,寻常人看一眼,便觉头昏脑涨。可胤礽却看得极细,每一个数字,每一笔开销,他都要亲手核对。他召来户部、兵部的老吏,不分昼夜地盘问,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。
“这笔银子,从何处来?又去了何处?为何与前年、去岁的账目,有这般大的出入?”
他的声音,不高,却自带一种让人心底发颤的威压。那些老吏,哪个不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人精?可面对此刻的太子,却无一人敢耍弄心机,只能老老实实地,将自己知道的,一五一十地,吐了出来。
“回太子爷,这……这笔银子,明面上是用于修缮边关城防,可实际上,却有一半……流入了年羹尧的私库。”
“私库?”胤礽的指节,在桌面轻轻敲击,发出沉闷的声响,“好大的胆子。边关将士,浴血奋战,他却在后方,中饱私囊。此等蛀虫,如何能留?”
他提笔,在奏折上,重重地写下一个“查”字,又在旁边,添了一个“斩”字。
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。年羹尧在川陕经营多年,根深蒂固,党羽众多。胤礽每拔除一根,便要耗费巨大的心力。可他从不言累,从不言倦。他知道,这不是为了他一人。是为了他身后,那毓庆宫里的所有人。
毓庆宫的后院,太子妃石氏坐镇中枢,一如既往地,沉稳如山。她将毓庆宫打理得滴水不漏,宫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,生怕惊扰了这片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的天地。
冬日里,暖阁的炭火烧得正旺。宜修坐在榻上,手里拿着一卷《史记》,目光却落在弘晖身上。那孩子,如今已能蹒跚学步,咿呀学语。他正对着一幅天下舆图,小手指着,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。
“弘晖,这是山。”宜修的声音很柔,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山,要高,要稳。高,才能看得远。稳,才能立得久。”
弘晖似懂非懂地看着她,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,映着窗外,那一片铅灰色的天。
石氏推门进来时,带进一丝冷风。
雪落无声,寒气入骨。紫禁城的冬,仿佛永远停在了最冷的那日。风从东华门吹来,穿过御花园的枯枝,掠过太和殿的金瓦,最终在咸福宫门前,被厚重的宫墙所阻。可那股刺骨的冷意,却始终盘旋不去。
皇帝胤禛的步子,比往常更缓,也更重。他不再是那个在养心殿里,对着一卷奏折沉思的帝王。那夜乾清宫的密谈,那日御前的对峙,已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,碾成了尘土。他开始亲自巡视六部,与臣工论政,不再依赖内阁,也不再信任内廷。那些昔日亲近的宦官,如今在他眼中,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蝼蚁。
内务府的官员每日奉上各地的赋税账册,那些数字繁杂,层层叠叠,寻常人看一眼便觉眼花缭乱。可胤禛却看得极细,每一个字句,每一道流程,他都要亲手审阅。他召来户部、工部的老臣,不分昼夜地质问,不放过任何一丝漏洞。
“这银两,从何而来?又去向何处?为何与往年数据,出入如此之大?”
他的声音低沉,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。那些老臣,哪个不是朝堂上的老狐狸?可面对此刻的皇帝,却无人敢搪塞推诿,只能如实交代。
“回皇上,这……这笔银子,表面上是用于赈济灾民,实际上,却被用来填补皇庄的亏空。”
“皇庄?”胤禛的眼神骤然冰冷,“好大的胆子。国库空虚,百姓流离,他却在后方,贪赃枉法。此等奸佞,岂能容于朝廷?”
他提笔,在奏折上写下“查”字,又在旁边添了一个“黜”字。
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。皇庄之事牵连甚广,涉及诸多权贵。胤禛每拔除一个,便要耗费极大的精力。可他从不言弃,从不言悔。他知道,这不是为了他一人。是为了身后,那深宫之中,等待他的女人与孩子。
咸福宫的后院,皇后钮祜禄氏端坐正厅,一如既往地,冷静如水。她将咸福宫打理得井井有条,宫人们行走皆轻声细语,生怕打破这片表面平静下的暗涌。
冬日里,暖阁的炭火映红了窗棂。德妃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手中握着一本《资治通鉴》,目光却落在弘历身上。那孩子,如今已能独自行走,咿呀学语。他正指着一幅地图,嘴里发出稚嫩的声音。
“弘历,这是河。”德妃的声音柔和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河,要宽,要深。宽,才能容万物;深,才能载大舟。”
弘历似懂非懂地看着她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倒映着窗外,那一片苍白的世界。
钮祜禄氏推门而入,带进一丝寒风。
冬日的风,像一把钝刀,刮过紫禁城的角楼,掠过太和殿的飞檐,最终在东六宫的琉璃瓦上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御花园里的梅树早已凋零,只剩几枝枯枝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然而,这座皇宫里,却有一处地方,暖意如春。
延禧宫内,灯火通明。皇后钮祜禄氏端坐于主位,身侧是她的妹妹,以及几位心腹宫女。她手中捧着一卷密信,神色凝重,眉间似有千斤之重。这封信,来自一位暗中效力的太医,内容简短,却字字如刀——年羹尧的部下,已在川陕边境调集兵马,意图不轨。
“娘娘,此事可要告知太子?”宫女轻声问道。
钮祜禄氏缓缓放下信笺,目光沉静如水:“太子如今忙于查案,若此时将此事告诉他,怕是会打乱他的部署。”
她起身,缓步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那片漆黑的夜色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但也不能坐视不理。年羹尧若真有异动,我大清的江山,便危矣。”
与此同时,景仁宫内,贵妃郭络罗氏正与自己的贴身侍女低声交谈。
“听说太子近日对年羹尧极为不满,连户部、兵部的老吏都亲自审问。”侍女压低声音,“这可是个机会。”
郭络罗氏冷笑一声,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:“机会?你当这是儿戏?太子如今步步为营,若贸然行事,只会自取灭亡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铜镜前,抚了抚鬓发,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威胁:“告诉阿灵阿,让他盯着年羹尧的动向。若他敢轻举妄动,就让他尝尝皇后的手段。”
夜深人静,宫墙之外,一片寂静。然而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,暗流汹涌,杀机四伏。太子胤礽的每一步,都在棋盘上落下关键的一子,而他不知道的是,自己早已被一双眼睛,悄然盯上。
雪落无声,寒气逼人。紫禁城的冬日,仿佛凝固在时间之外。风从东华门吹来,穿过宫墙,掠过御花园的枯枝,最终停驻在太子府的檐下,发出低沉的呜咽。胤礽站在书房窗前,望着远处那片白茫茫的世界,眼神深邃而冷峻。
他不再是那个被宠溺惯了的皇子,也不再是那个在书斋中与师傅论道的少年。那一夜的惊变,让他明白,权力不是靠父皇的宠爱维系,而是靠自己的手腕和智慧去争夺。他开始每日早起,亲自批阅奏章,不再依赖身边的幕僚,而是将每一个字都看得透彻。他的目光如刀,直指那些藏在文字背后的阴谋与算计。
年羹尧的账目,是他眼下最关注的焦点。内务府送来的文书,层层叠叠,仿佛一座山。可胤礽却毫不畏惧,反而越看越兴奋。他将户部、兵部的官员召入书房,逐条质问,每一个数字都不放过。那些老吏原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,却在胤礽的追问下,一个个脸色苍白,不敢隐瞒。
“这银两,明明用于军需,为何账目上却有三成流向别处?”胤礽的声音不高,却让满室的人都感到窒息。
“回太子爷……”一个老吏颤抖着回答,“这是……这是年大人的安排,说是……说是为将士们准备一些额外的补给。”
“补给?”胤礽冷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怒意,“边关将士浴血奋战,他却在后方贪赃枉法。如此之人,岂能容于朝堂?”
他提笔,在奏折上写下“查”,又重重地添上“斩”。这不是一时冲动,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。他知道,年羹尧并非孤身一人,背后牵扯甚广。可他不怕,他早已做好准备。
与此同时,毓庆宫内,太子妃石氏正坐在主位上,神情淡然。她虽不参与政事,却深知自己身为太子妃的责任。她将宫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,连宫女太监都不敢轻举妄动。她知道,太子如今已非昔日的太子,她的责任,便是守护好这个家。
暖阁中,炭火熊熊,映红了宜修的脸庞。她轻轻翻动书页,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弘晖身上。那孩子已经能够蹒跚走路,嘴里咿呀学语,偶尔还会指着地图上的山川说出几个字。宜修看着他,眼中满是温柔。
“弘晖,这是山。”她轻声说道,“山要高,要稳,才能立得住。”
弘晖歪着头,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,小手伸向地图,手指轻轻划过山的轮廓。
石氏推门而入,带来一阵冷风,也带来了新的消息。她低声对宜修说:“太子殿下,最近一直在忙,夜里也不休息。”
宜修点点头,目光依旧落在弘晖身上,嘴角微微扬起。她知道,太子正在为未来铺路,而她,也将一直站在他身后,默默支持。
大雪未止,春意未至。紫禁城的冬,比任何地方都更漫长。那风,自乾清宫的檐角吹出,裹挟着冰碴子,刮过红墙,拂过黄瓦,直到毓庆宫的门,才被那厚重的朱红,挡住了大半的寒意。
太子胤礽的步子,比往日更快,也更沉。他不再是那个在毓庆宫里,对着残局发呆的储君。那夜乾清宫的惊雷,那日正殿的誓言,已将他身上所有的懈怠,烧成了灰烬。他伏案批阅奏折,笔走龙蛇,眼神锐利。那些堆积如山的军报、账目、地方官员的底细,如今在他眼中,不再是枯燥的文字,而是一张张,可以撕裂,可以重塑的棋谱。
内务府的太监,每日战战兢兢地送来年羹尧在川陕任上的军需账目。那些账目,密密麻麻,错综复杂,寻常人看一眼,便觉头昏脑涨。可胤礽却看得极细,每一个数字,每一笔开销,他都要亲手核对。他召来户部、兵部的老吏,不分昼夜地盘问,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。
“这笔银子,从何处来?又去了何处?为何与前年、去岁的账目,有这般大的出入?”
他的声音,不高,却自带一种让人心底发颤的威压。那些老吏,哪个不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人精?可面对此刻的太子,却无一人敢耍弄心机,只能老老实实地,将自己知道的,一五一十地,吐了出来。
“回太子爷,这……这笔银子,明面上是用于修缮边关城防,可实际上,却有一半……流入了年羹尧的私库。”
“私库?”胤礽的指节,在桌面轻轻敲击,发出沉闷的声响,“好大的胆子。边关将士,浴血奋战,他却在后方,中饱私囊。此等蛀虫,如何能留?”
他提笔,在奏折上,重重地写下一个“查”字,又在旁边,添了一个“斩”字。
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。年羹尧在川陕经营多年,根深蒂固,党羽众多。胤礽每拔除一根,便要耗费巨大的心力。可他从不言累,从不言倦。他知道,这不是为了他一人。是为了他身后,那毓庆宫里的所有人。
毓庆宫的后院,太子妃石氏坐镇中枢,一如既往地,沉稳如山。她将毓庆宫打理得滴水不漏,宫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,生怕惊扰了这片看似平静,实则暗流涌动的天地。
冬日里,暖阁的炭火烧得正旺。宜修坐在榻上,手里拿着一卷《史记》,目光却落在弘晖身上。那孩子,如今已能蹒跚学步,咿呀学语。他正对着一幅天下舆图,小手指着,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。
“弘晖,这是山。”宜修的声音很柔,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山,要高,要稳。高,才能看得远。稳,才能立得久。”
弘晖似懂非懂地看着她,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,映着窗外,那一片铅灰色的天。
石氏推门进来时,带进一丝冷风。
雪,仍在下。只是这雪,不再如前几日那般急促,倒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,压得沉了。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积了厚厚的雪,仿佛整个宫阙都披上了素白的孝衣。乾清宫的风,依旧凛冽,却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穿梭于宫墙之间,仿佛连风也畏惧着什么。
太子胤礽立于御花园的亭中,身后的太监们不敢靠近,只能远远地站着,看着他凝视着园中那株枯梅。梅枝上落满了雪,像是一具被冰封的尸体,静默无声。可他知道,这株梅,终究会在某个春天破土重生。
“殿下。”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胤礽没有回头,只淡淡道:“说。”
“回殿下,江南总督李卫已到京,正在午门候旨。”
“让他进来。”
片刻后,李卫踏入亭中,跪地叩首。他虽是地方大员,却因与年羹尧早有嫌隙,故而深得太子信任。胤礽缓缓转身,目光如炬:“李卫,你来得正好。朕要你去川陕,查年羹尧账目,若有不实,立刻押送京城。”
李卫一怔,随即躬身应命:“臣遵旨。”
胤礽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,声音低沉:“年羹尧,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他背后,还有不少人。你要小心行事,不可打草惊蛇。”
李卫点头,心中却暗自思忖:太子此举,究竟是在为国除害,还是另有深意?
与此同时,毓庆宫内,气氛却显得格外紧张。太子妃石氏正坐在案前,翻阅着一份密报。她的脸色冷若冰霜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似在思索什么。
“娘娘,”宫女轻声问道,“可是有什么不对劲?”
石氏抬眼,目光如刀:“没有。只是……有些事,不能让太子知道。”
她将密报收起,转身走向内室。那里,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正等待着她。
“消息可靠吗?”石氏低声问道。
女子点头:“可靠。年羹尧在川陕,不仅私吞军饷,还暗中勾结边疆叛军,意图造反。”
石氏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告诉太子,让他再等等。现在动手,怕是打草惊蛇。”
女子退下,石氏望着窗外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。她知道,这场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
而在另一处,宜修抱着弘晖,站在窗前。孩子已经熟睡,脸庞红润,安详如初。宜修轻轻抚摸他的头发,低声道:“弘晖,将来你便是这天下的主人。你要记住,权力不是用来享受的,而是用来守护的。”
窗外的雪,渐渐停了。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紫禁城的屋檐上,映出一片金色的光晕。仿佛预示着,某种变化,即将来临。
暮色如墨,紫禁城的宫墙在风雪中显得愈发冷峻。太子胤礽立于御花园的亭中,望着远处飘落的雪花,神色凝重。他身后的太监们不敢多言,只低着头,任由寒风刮过衣襟。
这一夜,他收到了一封密信,字迹潦草,却透着一股急迫。信中提到,年羹尧在川陕私调军粮,暗中与地方豪强勾结,意图在边关生事。这并非空穴来风,而是有人亲眼所见,甚至有证物为凭。
胤礽缓缓展开信笺,指尖微微发凉。他早已料到年羹尧不会轻易就范,但没想到,对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皇权。他心中一动,立刻召来心腹侍卫,命其秘密前往川陕,查明真相。
“若此事属实,便不是简单的贪腐问题。”他低声说道,目光如炬,“年羹尧此举,恐怕是想借机扩大势力,甚至……动摇国本。”
与此同时,毓庆宫内,太子妃石氏正与宜修对坐。她手中端着一碗热汤,神情平静,却难掩一丝忧虑。
“听说太子近日又在查年羹尧的账目?”石氏轻声问道。
宜修点了点头,放下手中的书卷,眼中闪过一丝担忧:“太子爷太过操劳了。这些日子,他几乎不眠不休,连饭都顾不上吃。”
石氏叹了口气,道:“你我都知道,太子爷心中有大志。可他如今身处险境,稍有不慎,便是万劫不复。”
宜修沉默片刻,忽然开口:“夫人,你觉得……太子爷真的能撑下去吗?”
石氏望向窗外,那片漆黑的夜色中,仿佛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刀锋。她轻轻摇头,语气坚定:“只要我们还在,他就不会倒下。”
夜深人静,胤礽独自坐在书房中,烛火摇曳,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。他手中握着一份新的奏折,那是户部刚刚送来的,关于年羹尧最近一次军需调拨的详细记录。
他翻开奏折,目光如电,逐字逐句地审视。突然,一个名字跃入眼帘——“李慎之”。
胤礽眉头微皱,这个李慎之,是他多年前提拔的一位官员,曾在兵部任职,后来调往川陕,成为年羹尧的幕僚之一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他低声喃喃,眼中闪过一抹寒光。
他站起身,走向窗前,望向远方的宫墙。他知道,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,而他,绝不会让任何人,撼动他的根基。
雪落无声,却压得人心沉。毓庆宫的琉璃瓦上积了厚厚的雪,仿佛将这座宫殿与世隔绝。太子胤礽立于廊下,望着远处的御花园,那里曾是他幼时嬉戏的地方,如今却冷清得像一座空城。
他手中握着一封密信,是内务府新送来的消息。年羹尧在川陕的私账,又添了一笔新的漏洞。这封信的内容,让他眉峰紧锁。他本以为,随着一个个旧部被清算,年羹尧会有所收敛,可事实却相反——他的野心,正在悄然滋长。
“太子爷,该用膳了。”太监总管李德全轻声提醒。
胤礽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,“放那儿吧。”
李德全退下后,他缓缓坐下,翻开案头的一份奏折。这是户部新送来的京畿粮价表,看似寻常,实则暗藏玄机。他注意到,最近几个月,京城米价飞涨,而各地的漕运却迟迟未见改善。这背后,必然有人在操控。
他起身,走向书架,抽出一本《资治通鉴》,翻到某一页,目光凝重。他想起康熙帝曾说过:“治国如烹小鲜,火候最是关键。”可如今,他却发现,有人正试图搅乱这锅汤。
与此同时,毓庆宫的偏殿里,太子妃石氏正与宜修对坐。两人之间,摆着一盘新烤的栗子,香气四溢。宜修的目光落在石氏身上,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试探:“听说太子近日很忙?”
石氏微微一笑,端起茶盏,轻轻抿了一口,“他自有一番打算,我们只需守好这里便是。”
宜修点点头,却没有再多说什么。她知道,石氏一向冷静,从不轻易表露心事。可她也清楚,太子如今的举动,绝非寻常。
夜深,雪依旧未停。胤礽独自坐在书房中,烛光摇曳,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。他拿起笔,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:“查其根,断其脉。”
窗外,风雪呼啸,仿佛在为他助威。他知道,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。而他,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雪,依旧在下。紫禁城的冬,仿佛永远停驻在了最冷的那刻。风从东华门吹来,裹挟着细碎的冰粒,掠过御花园的枯枝,穿过太和殿的琉璃瓦,最终落在太子府的朱漆大门上,化作一地晶莹的霜。
胤礽立于书房窗前,目光沉静如水。他的身后,是堆积如山的奏折,每一份都浸透了他的心血。自那日与父皇对峙之后,他便再未懈怠。他不再是那个在宫中独坐、任时光流逝的储君,而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之子,一个正在磨砺锋芒的继承者。
“太子爷,”内务府总管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叠文书,“这是年羹尧新送来的军报,还有……”
“放桌上吧。”胤礽头也不回,语气平静,却让那人不敢多言。
他接过文书,手指轻轻划过字句,眼神锐利如刀。年羹尧的措辞越发谨慎,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但胤礹并不着急,他知道,越是谨慎,越说明他心中有鬼。
“传我口谕,命户部、兵部立刻调取川陕历年账册,务必逐笔核对。”他低声吩咐道,“若有隐瞒,杀无赦。”
“是。”侍从应声退下。
书房内,一时寂静无声,只有炭火在炉中噼啪作响。胤礽缓缓坐下,拿起笔,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字——“雷霆雨露皆是天恩”。写完,他放下笔,嘴角微微一扬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。
与此同时,毓庆宫内,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。太子妃石氏正坐在主位上,面色冷然。她身旁站着一位嬷嬷,手中捧着一封密信,神色惶恐。
“这封信……是从西安递来的。”嬷嬷低声道,“是年羹尧的手下,暗中寄给他的亲信。”
石氏接过信,展开一看,眉头微蹙。信中内容简短,却意味深长——提及太子近日动作频繁,疑心甚重,建议年羹尧早做准备。
“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。”石氏轻叹一声,将信递给身边的宫女,“送去焚毁。”
“可是……若太子知晓此事,恐怕会更生疑心。”宫女迟疑道。
“他若真想查,早婉都会知道。”石氏冷冷道,“我们能做的,就是让他走得更远,更快。”
窗外,风雪渐大,雪花扑打着窗棂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屋内,烛火摇曳,映照出石氏坚毅的脸庞。她知道,这场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而在另一处,宜修正抱着弘晖,站在院中。孩子已经能蹒跚行走,步履虽稚嫩,却带着一种天生的稳重。他指着远处的一棵老梅树,咿呀学语。
“那是梅。”宜修轻声说道,“梅,不畏严寒,独自开放。它不像别的花,等春天来了才开。它,是在冬天里就开。”
弘晖似懂非懂地望着母亲,黑亮的眼睛里,倒映着一片白雪纷飞的世界。
“将来,你也要像梅一样。”宜修低声说道,“无论遇到什么,都要挺直脊梁,不低头。”
风起,雪落,天地之间,只剩一片寂静。
雪,依旧未停。紫禁城的冬日,仿佛被冻在了时间之外。乾清宫的风,裹挟着寒意,穿过重重宫墙,最终在东六宫的廊下,悄然消散。太子胤礽的脚步,依旧沉稳而急促,他的眼神不再迷茫,而是如刀锋般锐利。那夜的惊雷,那日的誓言,早已将他从昔日的颓废中唤醒。他不再是那个在毓庆宫里,对着棋局发呆的储君,而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帝王。
他坐在御案前,手中握着一卷密报,眉头紧锁。这卷密报,是内务府新送来的,关于年羹尧在川陕驻守期间的军饷流向。胤礽的目光扫过那些字句,心中怒火渐起。他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,心中却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。
“年羹尧,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!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。
他转身回到御案前,提笔写下一道密旨,语气冷峻:“查其账目,若有虚报,即刻缉拿,以儆效尤。”
与此同时,宫中暗流涌动。太子妃石氏察觉到太子的异样,便亲自前往毓庆宫后院,与宜修商议对策。两人在暖阁中坐下,炭火噼啪作响,映照出她们严肃的神情。
“殿下近日心事重重,怕是又在调查年羹尧之事。”石氏轻声道。
“年羹尧此人,不可小觑。”宜修缓缓说道,“他不仅在川陕有势力,还与朝中一些权臣有往来。若真要扳倒他,恐怕并非易事。”
石氏点头,目光坚定:“但若不除,终成隐患。我们需早做准备,以防万一。”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,一名太监匆匆而来,跪地禀报:“启禀娘娘,外头来了几位官员,说是奉皇上的旨意,前来商议军政之事。”
石氏与宜修对视一眼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。她知道,这场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
雪落无声,却压弯了紫禁城的枝头。宫墙内外,一片苍茫,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在了这漫长的冬日里。太子胤礽站在御花园的石阶上,望着远处那片白茫茫的天地,眼神深沉如渊。
他已不再是那个在毓庆宫中闲庭信步、听琴赏画的储君。自那夜乾清宫的惊雷之后,他的心,便如同被火灼过的铁,冷硬而坚定。他不再惧怕权臣,也不再畏惧风雨,只因他知道,自己肩上的责任,比任何人的都重。
“殿下,这是新到的密报。”侍卫捧着一封蜡封的信笺,小心翼翼地递上。
胤礽接过,手指微微一颤,随即展开。信中所言,竟然是年羹尧在川陕暗中勾结地方豪强,意图囤积军粮,以备不测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有传言称,年羹尧与西北某部叛军私下往来,意图借机起兵。
“好一个胆大包天!”胤礽冷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寒光,“他以为,朕还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太子?”
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,发出细碎的噼啪声,像极了暗处磨牙的野兽。胤礽将密信捏在掌心,指节泛白,直到信纸被冷汗浸出褶皱,才缓缓松开。“备轿,去毓庆宫。”他转身时,披风扫过案几,带落了一枚镇纸,铜质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。 侍卫应声时,眼角瞥见案上那方砚台——昨夜太子磨的墨尚未干涸,砚池里沉着半池浓黑,像极了此刻宫墙下的暗流。 毓庆宫暖阁里,石氏正看着宜修教弘晖认舆图。
孩子的小胖手拍在“川陕”二字上,含混地喊:“打……打……” 宜修失笑,刚要纠正,见胤礽掀帘进来,忙起身行礼。石氏也站起,目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顿了顿:“殿下这时候回来,可是有要事?” 胤礽没答,只示意宫人们退下。暖阁里只剩他们三人,炭火的暖意也压不住他身上带进来的寒气。 “年羹尧要反。”他开门见山,将密信拍在案上。
石氏拿起信,指尖划过“勾结叛军”四字,脸色未变:“何时动手?” “最迟三月。”胤礽走到舆图前,手指重重点在川陕边境,“他囤积的粮草够三万兵马支用半年,且暗中调换了三成边关守军的将印。”
宜修抱着弘晖,轻声道:“如此说来,他早已布好局,只等一个由头。” “由头?”胤礽冷笑,“他怕是想等春汛冲毁漕运,京中粮荒时动手。” 石氏放下信,忽然问:“户部的李尚书,前日递了辞呈?” “是。”胤礽点头,“他是年羹尧的门生,我本想留着做个眼线,看来是怕引火烧身。” “留不得。”石氏语气斩钉截铁,“明日让他‘病’死在府中,家产查抄,账册入库。他手里定然有年羹尧的把柄,与其让他跑了,不如变成我们的刀。” 胤礽挑眉看她,眼底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赞许:“你倒是比从前狠了。” “不是狠。”石氏望着窗外的雪,“是这宫里的雪,下久了,心也会结冻。”
宜修忽然开口:“臣妾前日让兄长在江南采买了一批药材,其中有一味‘寒水石’,据说能解军中瘴气。不如让李卫以押送药材为名,带三百亲兵潜入川陕?” 李卫是江南总督,与年羹尧素有旧怨,是胤礽早已埋下的暗棋。 胤礽沉吟片刻:“三百人太少,易被察觉。让他带五百,对外宣称是押送漕粮的护卫。”
他看向石氏,“内廷那边,需得让苏培盛盯紧了,年羹尧在宫里定有眼线。” 石氏应下,忽然笑了笑:“说起来,前日皇后娘娘赏了我一匹云锦,说是要给弘晖做周岁礼服。我瞧着那料子金贵,不如……” “送一半给咸福宫的德妃。”胤礽接话,“她虽不管事,却能在皇上面前提一句‘太子近日操劳’。” 三人相视,暖阁里的炭火仿佛也亮了几分。弘晖不知何时睡着了,小眉头却皱着,像是也在忧心这场未到的风暴。 次日,李尚书“暴病而亡”的消息传遍京城。年羹尧在川陕的府邸里,一个亲信匆匆走进书房:“爷,李尚书没了!”
年羹尧正擦拭着一把宝剑,剑身映出他阴鸷的脸:“是胤礽干的?” “八成是。”亲信压低声音,“京里还传来消息,李卫带了五百人,说是押送漕粮,往川陕来了。” 年羹尧将剑扔在桌上,剑穗扫过案上的密信——那是他写给叛军首领的约书,约定三月初二举事。 “来得好。”他眼中闪过狠戾,“让朱副将‘接’他们进来,就说……本将军要亲自验看漕粮。” 京城的雪还在下,毓庆宫的灯亮到后半夜。胤礽对着舆图,在川陕边境画了个圈:“这里是剑门关,李卫到了之后,先控制此处。断了年羹尧的退路,他便是瓮中之鳖。” 石氏端来一碗参汤:“歇会儿吧,明日还要面圣。”
胤礽接过汤,忽然握住她的手:“若事败……” “没有败。”石氏打断他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连日批阅奏折磨出来的,“弘晖还等着穿你给他挣来的龙袍。” 窗外,风卷着雪沫撞在窗棂上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宜修站在廊下,望着漫天风雪,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弘晖:“你看,雪再大,天也会亮的。”
三日后,胤礽在朝堂上递上奏折,历数年羹尧十大罪状,字字泣血。康熙帝震怒,当庭下令:“着太子胤礽监国,李卫为先锋,即刻发兵川陕,捉拿逆贼年羹尧!” 出兵那日,雪停了。
胤礽站在午门城楼上,看着李卫的军队浩浩荡荡出城,甲胄在初升的日头下闪着金光。 石氏站在他身侧,轻声道:“弘晖今早指着舆图喊‘胜’。” 胤礽笑了,伸手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雪:“等春汛过了,带他去御花园看新梅。” 风从城楼吹过,带着一丝暖意。紫禁城的冬,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。只是他们都知道,这宫墙里的博弈,从来没有真正的结束。就像那株在雪中蛰伏的梅,此刻沉寂,只为来日更烈的绽放。